数九寒天,瓦市的地上结着霜,牛车轧过,碎了一地的冰碴子。 朔风凛冽,温瑜手脚早已冻得麻痹,她靠着囚笼木栏,任乱发垂下掩住大半张脸,下颚缩在覆了一层细雪的破旧毡巾里,衣物遮蔽不到的半截脚踝裸露在外,裹着泥浆,冻得乌青。 趿在脚上的鞋,磨破了侧边,毛剌剌一片,已看不出鞋面上原本的刺绣是何样式。 那纤瘦的背脊,在单薄的麻衣下绷起一个弧度,似一株快枯萎却依然没折下去的荷梗。 “看路看路,别挡道——” 瓦市嘈杂,人牙子扬鞭这一吆喝,引得不少人驻足,对着牛车木笼里的几名女子指指点点。 “陈癞子又往醉红楼里送人呢?” “这一车的姑娘瞧着都挺水灵,八成又是从洛都那边逃难过来的……” “换了天都是命,那位有着大梁第一美人之称的菡阳翁主,只待她父王登基就是大梁公主呢,这会儿不也成了各路王侯争抢的禁脔?” 有人摇头叹息,有人目露垂涎。 车上的姑娘们听着这些议论声,不免小声啜泣。 只有温瑜靠着木栏一动不动,她整张脸都掩于乱发和破旧毡巾中,隔绝了车外一切打量的视线。 乱发下那双半垂的眸子,透着几分近乎麻木的平静,冷若清月。 逃亡路上,她已听过太多这类关于她的议论。 先帝崩,各路节度使反。 温氏皇族,成了天下诸侯围猎的那头鹿。 父兄兵败,被困故郡奉阳,已是强弩之末。 父王命亲信伪装成商队,避开各路节度使耳目,秘密护送她前往南陈,是联姻,也是借兵。 只是不曾想中途遇袭,她和亲信走散,叫人牙子掳来了此地。 寒风更甚,温瑜忍着面上逐渐明显的痒痛,沉默地将口鼻继续埋于那件破旧毡巾中。 她几番出逃未果,今日已是最后机会。 牛车驶过瓦市再拐两个弯,便至花街。 人牙子把牛车停在醉红楼前,冲着门口洒扫的婆子喊话:“快叫你们吴妈妈出来!” 须臾,头上别着朵大红花的老鸨一步三摇地从楼里踏出,打...